魔歌之一：乳牙剪刀

对于荒芜祭台，我毕恭毕敬

献上

一生脱落的所有乳牙

此乃我从母亲腹中带出来的唯一信物

可锻制一柄剪刀，用出生前所有基因中的注定

剪断出生后所有因果内的无定

我寸草不生的身体

秉承了沙漠中的所有特性，一是寸草不生

二是不常泪落

三是必死无疑·，是的，所有抵达我的身体的人

必死无疑

我的身体没有任何出路，我的身体

没有任何可供你狂饮的河流

若非以求死之心，来人又是何苦以舌以吻

想从我的身心中开凿出某种井水来

至于沙子，是几时攒起来的

我怎么知道

我只知道，当我的双脚踩在这片废土之中

我已是此地唯一的绝对的君王

以唯一的绝对的爱，被唯一的绝对的沙漠爱着

在某个星辰销声匿迹的夜晚

用剪刀的形式，裁剪手中无数的地图

将所有喜爱的城镇粘贴到我的疆土

正如我饱受折磨的那段日子里

我将所有告诫我的手指，都一一缝合进自己精神的山峰上

千指成山，万指也仍成山

我攀登其上，竟迷失于手指之中

如何都无法辨认清楚

此山所指究竟要我去哪个方向

剪刀乃人类历史中，我所认可的发明

剪刀乃枕边的忠贞，乃悲哀的形体

正如那位从众多忠诚的情人中，择娶一位不忠的妻的人

正如那位从忠诚的妻子以外，选择无数不忠的情人的人

情欲如大剪，理想如大剪

权势如大剪，岁月如大剪

在这荒芜的人间

我再如何想方设法修剪自己的魂魄，只需睡上一觉

便被美梦剪成另外的形状

只是美好之中，我却不是唯一幸福的人

正如活在这种城市

我的不幸一定不如别人的不幸，我并非唯一

而明白这个道理

过后的城市便也如同剪刀一般

将一只野狗，剪得失魂落魄，居然把它

剪出了人模人样

20221205.